【专业分享】咨询关系的界限

2015-09-25 22:37:48394

「我很好奇,对于找你咨询的学生,送小熊礼物给妳,妳会有哪些考虑来决定要不要收下?」我看着来找自己督导的实习咨询师,问了这个问题。

「我刚开始也觉得有点不妥,可是学生跟我说,他不是只有送给我,他也有送礼物给帮助他的教官和老师,所以我想这是华人文化中表达感谢的方式,他的反应一直在告诉我,这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,所以我就收下了。后来因为办公室的同事和主管,都告诫我不应该收,说这违背咨询伦理,叫我要把礼物退回去,我才感觉到进退两难…退回去,学生大概会觉得我莫名其妙,但收下来,好像又是不应该的。」

「我听到妳提了『华人用送礼表达感谢的文化』、『主管和同事的反对』、『违背咨询伦理』,但我还是很好奇,妳自己呢?妳心里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和感受是什么?妳了解或赞同他们说的吗?」

「我…我其实不知道该怎么想这件事,一方面我好像可以同理学生想要表达感谢的心情,可是另一方面,我也担心自己是不是就像主管和同事说的,违背咨询伦理还不知道。偏偏我打开咨询伦理守则,里面并没有说到不能够收当事人送的礼物…我真的搞迷糊了。」

我看着充满疑惑、无所适从的实习咨询师,心里闪过各式各样复杂的念头。我不太能接受她用华人送礼文化来合理自己收受礼物的选择,毕竟这个学生只跟她谈一次话就送几百元的礼物,未免太不符合常情,加上实习咨询师只以对方的角度来思考这件事情,却没有深究这样的互动方式,对她自己以及对咨询关系会有什么影响,我的确觉得这样的处理是不够周全的。虽然如此,我也试着体会实习生的处境,向左走或向右走,怎样的选择才叫符合咨询伦理?

很多时候并没有放诸四海皆准的道理,咨询工作者需要的不只是「什么一定可以做」或「什么一定不能做」的标准答案,更重要的是培养出辨别与评估自己在咨询关系中的选择,对自己、对当事人以及对关系本身会有哪些影响的能力,而这样的敏感度与判断,往往需要实务经验的累积和反省才能获得,甚至是需要摔跤才能学会和懂得,光有爱心是不够的,助人还需要智慧的判断与界线的拿捏。

第一次摔跤,发生在我担任青少年心理援助热线期间,这是我从事咨询的第一份工作,工作内容是和一群受过助人训练的大学生志愿者,接听从各地打来的免费求助电话。我那时刚完成咨询研究所的课程训练,对助人抱持美好的期待和想象,渴望透过自己的付出和给予,为当事人的生命带来正向影响。对方是个声音非常稚嫩与诚恳的男孩,刚开始打电话来的目的是询问一些升学和就业的讯息,接着他会和我讨论他对未来发展的想法与担心;他大概两三天会打来一次、每次通话大约15到20分钟,他总在电话挂断前表达对我的感谢,他说生活中有这样一个可以谈心事和获得支持的空间实在很棒,我也为自己能提供这样的服务乐在其中

这样的情况大约维持两周,有天他又再打电话来,声音听起来就像刚哭过,我试着同理和鼓励他,他才决定告诉我他之前避而不谈的家人关系。他说父母总是忙于工作和赌博,对他的生活不睬不理,加上他在校成绩不佳,父母不但不帮助他改善学业的落后,还要求他要自力更生,好几次都要赶他出门。他说自己还剩两年就高中毕业,他真的很希望自己能够培养一技之长,可是父母一再的否定及断绝经济来源,真的让他看不到希望,他说着说着哭了起来,每字每句都带着很深的受伤与无奈。

或许因为我经历过家境不好的难堪与辛苦,听到这样的故事让我有很深的不忍,在一种过度想要帮忙和补偿的心理作用下,我在结束电话前,说出可以把钱先转账借给他的提议,他刚开始一阵惊讶,随即很快地破涕为笑,并且一直表达感谢以及他将来一定会还我的承诺。挂掉电话的那一刻,我觉得自己做了救人一命的决定,然而全程在旁边听我谈话的同事-淑芳,却面色凝重地约我到办公室外聊一聊。

「琼慧,我刚刚听到妳要把钱借给小彬(当事人的化名)?」

「是啊!我只是先借给他,他说他以后会还我的,我会这样做是因为……」我开始交代这个孩子的背景以及我跟他谈话这几次来的脉络,淑芳边听我说的话边点头,但她脸上的凝重一点也没有松开过。

「我可以感觉到妳很美的心意,很想要帮忙个案,我只是想到一些问题,妳要不要也想想看?」她看着我继续说:「一个部份是,这个孩子如果像他说的,还要两年才能有自力能力,妳现在借他的钱只能救急,并没有办法完全解决他的问题,妳有想过这些钱用完之后要怎么办吗?再来是,这些故事的内容都只有个案单方面的说法,我们要不要也联系相关的人?毕竟这中间如果是有误会的,对他的父母来说也不公平。」

「妳觉得我不应该相信个案所说的话吗?」我觉得自己好像闯了大祸,却很想要做垂死的挣扎。

「我不是说妳不应该相信个案所说的,我只是觉得故事是有很多面向的,而我不确定妳是不是看得够清楚也想得够清楚了。把钱借给他只能度过短暂的困难,但是长远来看,个案和父母的关系仍需要修复,甚至如果个案需要更多社会资源的关注,我们势必也需要掌握更多的细节才能够帮忙,因此不管个案说的是不是真的,我们对个案的状况有更多的了解都是必须且重要的。不是吗?」

淑芳说的一点都没错,她问的问题我连想都没有想过,我只是一股脑地想帮忙,却忽略自己没有掌握足够讯息,也没有思考这个决定对后续发展的影响,在她的鼓励下,我硬着头皮打电话给小彬,告诉他我还是愿意借钱给他,但因为这不是长久之计,所以我需要联络他的父母以进行沟通。小彬沉默许久,接着他用害怕的声音告诉我,他很担心父母接到我的电话会有什么反应,他问我是不是一定要跟他的父母谈过话才愿意借钱给他?和淑芳演练过各种状况的我,脑袋清楚地说:「是的,我必须要先跟你的父母谈过话。」

小彬不情愿地把家里的电话给我,我则带着忐忑的心情打电话给小彬的父母,我听到一个完全不同版本的故事。父母无奈地说,小彬为了抽烟喝酒和赌博,已经花掉家里20多万元,他们管控孩子的经济是因为不愿意让他越陷越深,绝对不是要逼孩子走上绝路,还说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道理,所以才决定不再纵容。我一边听着父母的陈述,一边也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,我好希望这不是真的,但事实摆在眼前,不是小彬就是他的父母说谎,然而前者的可能性远远高于后者。

我再打电话给小彬,跟他说明我听到截然不同的故事,我隐约希望他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,电话那头却传来一个我非常不熟悉的声音,小彬冷冷地问我说:「那现在是怎样?妳到底要不要把钱转给我?妳如果不转,那我们也就不要废话了。」我苦笑:「我没有办法把钱转给你,因为我觉得…」我话还没有说完,电话就挂断了,从此小彬再也没有打来,我们打过去的电话,他也不再接听。

这个经验发生在15年之前,小彬敲碎了我对助人的幻觉,他教会我没有经过智慧判断的爱心,不但可能徒劳无益,甚至可能会害己误人,让当事人继续玩弄自以为是的心机,失去与他人真诚接触与面对真实自我的可能。好在,他并没有浇熄我对助人的热诚,我也没有因此就决定站在疏离的位置,以专家的角度分析当事人的生命,但我的确会更谨慎地评估,特别当我想去做那些一般咨询师不会做的事情时,我会问自己是不是看清楚也想清楚故事的原貌和后续可能的发展?还是我只是太急着要去满足自己想要做点什么的需求?再决定要如何反应。

这是值得咨询师思考的问题。

(全文完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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